如何才能做到没有人比我们更懂净息差?
净息差是银行分析中最重要的指标之一,它的计算公式为:
(相关资料图)
它代表着每单位平均生息资产所能创造的净利息收入。
与它类似的指标还包括:
(1)净利差
(2)存贷利差
以上这三个指标算法不同,各有优劣势,而其中净息差确实是最常用的,但它恰恰又有一些问题可能会影响分析中的判断。因此,在具体分析时,不能简单地用“比大小”的方式来分析净息差,觉得高就是比低好。
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因素,会影响银行的净息差,但并不能简单下结论说净息差高了好还是低了好。我们只能说,在其他情况相等的情况下,当然是越高越好(当然,现实中我们可能很难遇到两家“其他情况相等”的银行)。
近日人民银行发布了《2023年第二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》,里面有一张图引起很多人的关注:
跟大部分朋友“记忆中”不一样的是,很多年来,美国银行业的净息差一直是比我们高的,而且高出的幅度非常大,近期已经快是我们的2倍了。
这个事情就像是“曼德拉效应”(群体记忆错乱)一样,数据一直是公开的,但大部分人“记忆中”美国银行业净息差比我们低。我们平时会研究美国银行业,因此一直知道,他们的净息差比我们的高。
原因其实也不难解释,完全是来自于两国金融业国情的不同。先看贷款端,我国银行业有大量的贷款投向央企、国企等低风险客群,利率较低。再加上这几年当局一直在引导银行降低利率支持实体,利率继续走低。而美国,没有央国企来申请贷款,他们的大型企业是以直接融资(发行股票或债券)为主的,因此银行贷款主要投向中小微企业,利率自然就会更高一些。
再看存款端,在我国,银行存款(尤其是定期存款)依然是很多居民的财富贮藏方式,虽然一二线城市居民财富的“财富化”比例有些明显了,但在广大的下沉城市和农村,定期存款的比例依然很高。而美国,居民是很少用存款来储蓄的,财富化比例很深,因此银行存款主要是企业和居民的结算存款,利率自然就特别低了。
因此,美国银行业取得了比我们更高的净息差。可见,这完全是由于两国金融业国情的不同,并不能完全可比。当然,人民银行用这个图也是想说明,我国银行业确实是让利于民的、支持实体的,银行净息差已经不高了。
美国银行业净息差显著高于我们,他们还取得了很高的中间业务收入(也是同理,很多中间业务在我国是免费的,让利于民),即便如此,他们最后实现的利润却比我们差,原因是:
以上情况在下面的杜邦分解表中一目了然(美国的银行的净利息收入、手续费净收入很高,但费用也很高):
即使到我国内部,也是有类似的差异情况,比如有些银行是做小微企业的,有些银行是做国企的,那么他们的贷款收益率自然是不一样的;有些银行很多村民定期储蓄,有些则有很多企业的活期存款,那么他们的存款成本也是不一样的。简单相互比较也没有太大意义。
如果考虑到资产负债结构的变化,那么也同样不能简单给出净息差越高越好的结论,甚至有时会出现“越低越好”的现象。
假设一家虚拟的银行,有存款、贷款各100元(忽略存款准备金要求)。贷款利率5%,存款利率2%,那么净息差3%(等于净利差、存贷利差),一年挣3元钱。这时,行长发现,他可以以3%的利率从货币市场上融入短期同业负债50元,同时将资金用于购买债券,收益率4%,可以赚1个百分点的利差,于是他就这么做了。
完成了这项操作后,银行的资产负债结构变为:
此时,该银行一共挣得3.5元,总生息资产是150元,净息差是2.33%,比原来3%的净息差出现了显著回落。
本质是,这家银行通过进一步加杠杆,取得了更大的收入,但新增的业务利差比原来业务要薄,导致新状态下全行的净息差被拉低了。但只要加杠杆的空间是允许,这样做显然是增加股东回报的。于是,出现了一个反直觉的净息差“越低越好”的情况。
以上这个虚拟的例子非常简单直白,但我们真的在银行调研现场,见到分析师向这家上市银行认真地提出了这个问题:
这个时候,对于资产负债结构调整较为剧烈的中小银行,分析存贷利差能够剔除资产负债结构调整的影响,更客观一些。
除了资产负债结构的调整之外,还有其他方面的业务策略,也会影响净息差的计算。但这些影响有时很难清晰界定出来。
比如,一家银行,去年有一大笔资金购买了债券,收益率4%,收益率还不错,但这债券的流动性不太行。后来,有人向他们推销货币市场基金,收益率比4%略低点,但流动性好,需要用钱时可随时赎回(先不考虑其他成本,比如业务成本或资本成本等)。于是第二年,这家银行将这笔钱改为购买货币市场基金。但按会计准则,货币市场基金的收益并不是利息收入,而是投资收益,因此净息差就回落了(因为净利差计算公式中的分子“净利息收入”变少了)。
显然,这并不是银行净息差的回落,它只是业务变化而导致的会计计账数字的变化。
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。比如,以前有多种方法可以将利息收入转变为手续费收入。比如和贷款企业签合同时就将利息的一小部分签为顾问费、咨询费。当然,这些行为并不合规,后来慢慢被整顿了。
有些其他业务策略则无法清晰界定,更无法还原。
比如,所有银行都知道,只有获得更高比例的活期存款,才能降低负债成本。负债成本主要是负债结构决定的,因为不同银行的同类存款一般是利率相近的(A银行的活期和B银行的活期利率不会差很大)。不同银行之间拉开负债成本差异,比拼的是谁的活期存款占比高。
活期存款来自于客户的结算行为,那么就得想方设法提升客户拿本行账户做结算的可能性。当然,为此是要付出一定的成本的,因为这必然意味着要为客户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,而产品和服务的研发也是需要投入的。这些投入会体现到业务及管理费用中。
一般情况下,新投入的成本是会低于存款端省下来的利息的,因此这样做是合算的。存款的真实成本,应该是存款利息,加上为了吸收存款而付出的各种业务成本。但遗憾的是,这个事很难算清楚,因为很多业务支出,无法清晰分摊给存款,比如请某客户吃饭,这客户在本行又有存款又有贷款,那么这笔招待费就没法清晰地算多少比例给存款。
但有一家银行给出了一个相对容易算清楚的场景,就是邮储银行。邮储银行有很多网点不是银行自己的,而是它的股东邮政集团的,类似“租借”给银行,可以吸收存款,但会收取一笔手续费,类似网点的租金。这些,存款的成本会相对清晰一些(也不是100%清晰)。
可见,在不同的业务策略、业务模式下,净息差也失去了精准的可比性。
最后还有银行的风险策略也会影响净息差。
风险策略是指银行主动选择承担什么样的风险水平,并且要为此管理好风险。有些银行选择最为保守的策略,只愿意去做最低风险的业务,但因此收益率较低,当然净息差也低。
而有些银行艺高人胆大,愿意去做风险相对高一些的客群,为此会承担一些风险,但如果能够取得更高的收益率,弥补完损失之后还有盈余,那么商业模式也是成立的。此时,它的净息差会明显高一些。
此时,也不能简单比较净息差高低,而是可以将净息差扣除资产减值损失之后来评判。
这还没完。另外还有一些相对另类的业务,还会有别的因素需要纳入考量。
比如,近几年兴起的,一些银行服务科创企业时的含权贷款业务(或称选择权贷款业务),即银行给一些科创企业投放贷款时,可以同时拿一笔公司的股票期权,当公司IPO或被并购时便能行权,取得一笔额外的收益,用于弥补这类贷款的高风险。海外的代表银行硅谷银行,这一部分收益一度达到贷款余额的0.5%,相当于增厚了贷款收益半个百分点。
但这笔收益也不体现在净息差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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